杨开忠：北京为什么未能足够带动北方发展

2021年1月6日，2020首都圈发展高端论坛先后在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举行。中国区域科学协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党委书记、研究员杨开忠应邀出席会议并做了《北京为什么未能足够带动北方发展》的主旨报告。以下系报告整理简要点。

北京为什么未能足够带动北方发展

关于区域发展，有个著名的理论，这就是由美国哈佛商学院著名的战略管理学家迈克尔·波特（Michael Porter）于1990年提出的波特钻石模型（Michael Porter diamond Model）。根据这个理论，区域竞争优势内源于区情，由其中四个相互联系的关键力量即要素条件、需求条件、产业配套条件和企业战略、结构、同业竞争。按照这个理论，城市和区域是相互促进的，作为区域的中心，城市既是区域经济发展的产物又是区域经济发展的龙头，发达的城市与发达的区域一般相辅相成。然而，与这一理论预测不尽相同的是，首都北京虽然人均GDP是全国的2.5倍，现代化进程至少领先全国15年，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但是，首都北京所在区域则是相对落后。例如，到2019年，首都北京最邻近的河北省人均GDP不仅在最发达的东部地区是最低的，而且，不及全国水平的65%。

大家知道， 2014年2月26日，习近平在北京主持召开京津冀协同发展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把京津冀协同发展作为国家重大区域战略是以四个方面的战略需要为基础的，这就是：面向未来打造新的首都经济圈、推进区域发展体制机制创新的需要，探索完善城市群布局和形态、为优化开发区域发展提供示范和样板的需要，探索生态文明建设有效路径、促进人口经济资源环境相协调的需要，实现京津冀优势互补、促进环渤海经济区发展、带动北方腹地发展的需要。回过头来看，经过6年多来的发展，在满足三个方面的需要上取得了卓有成效的重大进展，但是带动北方发展方面却不尽人意。这表现在两点上，一是京津冀区域内发展差距不但未趋于缩小反而更悬殊了。按照带动北方发展的要求，我们规划希望到2020年时京津冀区域内差距趋于缩小，但实际情况是，2014年至2019年人均GDP相对于北京水平的份额，天津从105%下降到55%，河北从40%下降到28%；二是相对南方，北方经济发展更加滞后，到2019年不及南方水平的77%，南北分化空前严峻。

那么，人们自然要问：为什么北京未能按预期足够地带动北方发展呢？我个人以为，北方地方政府、企业、甚至个人行为中非经济因素相对突出以及中央单位人口缺乏在地利益和在地意识无疑是重要因素，但除此以外，是由北京与周围地区严重分割、缺乏互补决定的。

空间经济有个基本原理，这就是空间相互作用原理。根据这个原理，空间之间互动的强度决定于四个基本因素即密度/规模、距离、分割和互补性。一般来讲，密度越高、距离越近、分割越轻、互补性越强一般互动越强，反之则互动则越弱。这是空间互动的一般规律。大家知道，宋以来，随着经济中心南移，我国北方经济逐渐落后于南方经济，北京作为发达的城市并非区域经济发展的内生产物，而是多数大一统时期其作为首都的结果。新中国亦如此。因此，与上海和周围地区不尽相同，北京与周围地区与生俱来地存在巨大鸿沟，它们之间虽地缘相接但分割严重、互补缺乏，从而严重制约了它们之间的互动，空间相互作用水平低下。结果，北京高端要素、高端产业、高端需求难以落地周围地区，舍近求远现象十分突出，远程的深圳等南方先进城市反而成了北京高端功能辐射根植的地方。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究竟该怎样促进北方发展、平衡南北关系呢？从地理经济来看，我个人以为，以下两个方面是重要的。

一是顺应民族复兴对首都的新要求和首都都市圈化趋势，跳出北京中心城区，规划建设首都 “两翼”即北京副中心和雄安新区、首都“两区”即水源涵养功能区和生态环境支撑区，将紧邻北京的首都“护城河”地区纳入首都功能地域、发展适合首都功能特点的首都经济，打造现代化首都圈，让首都经济惠及更多人口和地方。我个人体会，这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核心。“两翼”“两区”建设有一个重点从规划设计到基础结构建设、再到社会再生产功能聚集的过程，2017年以来虽然进入了实质性建设阶段，但直到2020年一直重点聚焦于基础结构建设，因而带动首都北京周围地区效应没有充分彰显。十四五时期，“两翼”“两区”建设应逐渐进入社会再生产高端功能聚集阶段。例如，北京副中心将重点聚集“3+1”主导功能即行政办公、商务服务、文化旅游加科技创新，雄安新区将重点承接聚集北京疏解出的五项高端功能——行政事业单位、总部企业、金融机构、高等院校、科研院所。这意味着新增长极作用将会更好发挥，有利于带动周围地区、特别是首都“护城河”地区发展，缓解京津冀区域内差距，促进北方发展。

二是顺应我国经济南下和北方内源发展趋势，统筹京津冀协同发展、黄河流域、东北振兴国家战略，聚焦头部城市，更大力度支持与首都北京距离适度、北方沿海和毗邻南方的头部地区——北方“L”型都市圈对接北京发展。为此，一要加快设立渤海大湾区自由贸易港，以改变北方开放进程相对落后南方的历史和现状；二要以强化天津北方经济中心功能、石家庄功能为核心，更加着力推动京津冀协调发展东部滨海发展区和南部功能拓展区的高质量发展；三要深刻认识山东地缘经济格局正在和将要发生的巨变，加快规划建设青银武新亚欧大陆桥走廊新通道和济郑高速交通走廊，使山东半岛城市群加快从京沪经济走廊“桥墩”向沿海经济带与黄高质量发展带结合枢纽的转变；四要适应黄河国家战略需要，建设郑洛西高质量发展带；五是适应东北南下的趋势，改组沈大城市群、哈长城市群，加快规划建设沈大沈长城市群。